高鐵站的巧遇

在台南高鐵站回程時, 遇到似曾相識的面孔, 但我想不起來. 我們眼神交接互相微笑後, 他叫了出來: “輔導長!”我想起來, 他是我在東引帶過的兵.

其實我沒當過輔導長, 我在東引的職務是少尉政戰官, 我上面有個中校輔導長. 不過我連他的名字都叫不出來, 他至少還叫得出半個正確的抬頭.

我服役的單位是空軍的戰管聯隊…下面的外島雷達站. 一個一百多人的中隊, 大部份都是職業軍人, 只有少部份的 “警告士”職務是大專兵, 和我一樣的義務役預官也只有一兩位. 因為教育背景的關係, 大專兵們自然比較談得來, 今天遇到的這位也是當年在東引比較談得來的一位. 因為職務的關係, 我在東引有自己的辦公室, 當年我常在辦公室煮咖啡, 他的職務是要進空管中心輪班的警告士, 如果他下班的時間我仍在辦公室, 我通常會請他來喝杯咖啡聊聊是非.

退伍至今超過十年了, 除了幾位預官偶爾有在聯絡之外, 幾乎沒有遇過東引部隊裡的人, 我想一方面是因為部隊的屬性特殊, 加上絕大多數又都是在外島與高山陣地輪調的職業軍人, 生活圈真的交集不大. 今天高鐵站的巧遇, 打開了我記憶中許多沉睡的盒子, 小島上一年多的生活又一幕一幕浮現在眼前.

我在東引的時候, 遇到了許多重要的變化. 我記得台灣的週休二日就是在我當兵時開始的, 我們這些坐辦公室的軍官大概是受惠最大的一群, 除了要揹值日官帶部隊的日子外, 每週兩天睡到自然醒不用集合不用點名實在是很過癮的事.

我還遇到了公文格式電腦化的重大變革. 剛去東引時, 公文仍然是寫在紅色條紋的十行紙上, 當然以我字醜的程度我絕對不可能乖乖用手寫公文. 我精心設計了用 Word 直排套印十行紙的樣板, 讓電腦打出來的公文可以準確地套印在十行紙上. 但用了幾個月後, 國防部來了一紙公文, 要推行公文電腦化, 但當時所謂的電腦化就是用電腦打字然後印出來, 並不是像 e-mail 這樣的無紙文件. 於是我又照著上面交辦的公文格式設計了新的 Word 樣板, 把所有的長官治得服服貼貼.

至於當時李登輝的兩國論造成台海高度緊張, 前線幾乎要打起來, 更不在話下. 還有看了無數次的海上落日, 用看煙火般的心情看陸軍打夜間射擊, 為了帶隊跑步狂練一萬公尺, 帶著悍馬車去營站搬貨… 在東引有太多值得回味的事. 那裡就像另一個世界, 2000 年三月底當我坐著直昇機降落在陽光燦爛的松山機場時, 我回到了真實的世界, 從此再也沒跟那個世界有過交集. 直到今天, 高鐵站的巧遇.

我們匆匆換了名片, 幾乎沒時間聊聊彼此的近況, 我就得去趕高鐵. 不過, 人生何處相逢, 且留一線一牽, 讓我們找機會再聊聊吧.